插画师和文字作者之间“相爱相杀”的那些故事!
近年,国内的原创绘本市场火热,除了图文合一的创作者,也有大量作品是文图作者分开创作而成。文图作者合奏,看似美妙,个中滋味、曲折、兴奋以及碰撞只有身处其中的插画师和文字作者能够体会。在此,我们特邀部分具有市场代表性的图画书插画师和文字作者,背对背讲一讲他们经历的那些有趣的、无奈的、奇特的、属于这本书的故事。
刘旭爽
#作家
林旭茂
#插画家
合作作品
#《小米游侠记》
把文字交给插画师后会觉得可惜
(刘旭爽)
图画书创作同小说、诗歌散文创作比,差别很大,但也并不是一个全新的东西。我越来越觉得图画书作者的角色同电视电影的编剧,舞台剧的剧作家,甚至写词人很相似。因为需要协作,你的东西并不属于你一个人。当你把第一稿文字交出去后,你作为独立作者的身份就终结了。
一般我把成熟的文字稿交给插画师时,都有种很可惜的心情。因为我知道自己精心编排的结构多半会被拆解得七零八落,煞费心血熬成的字句也多半会被无视。大多插画师都是图像思维,他们看到文字稿的本能反应就是提炼其中的情节,当他们着手画分镜草图时,文字的大厦就轰然倒塌了。不过,期待的心情也有 38 38865 38 14987 0 0 3437 0 0:00:11 0:00:04 0:00:07 3436 38 38865 38 14987 0 0 2886 0 0:00:13 0:00:05 0:00:08 2993 38 38865 38 14987 0 0 2444 0 0:00:15 0:00:06 0:00:09 3427插画师会给你很多惊喜,他们从自己的视角出发,重建大厦,故事会被他们打磨得更圆润立体。
初见《小米游侠记》的几位插画师时,我就有亲近感,大家理念相近,都怀赤子之心,想在这一领域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。
我和插画师们在同一个工作室创作,朝夕相对,彼此都是亲密战友。我们的创作模式是:我先出故事稿,然后大家坐下来讨论这故事,并且在讨论的当场,插画师就会画出故事的分镜草图。这样做的好处是,插画师在画分镜时感觉到的任何不顺畅之处,都可以立即同文字作者商讨,而文字作者也会用图画思维去重审作品。这对作品的完整性非常重要。大家在一起商榷、修改之后,定下了分镜,插画师就开始了分镜细稿的创作,而我则需要根据分镜重新创造文字。我觉得很幸运的是,《小米游侠记》的创作者对彼此都很熟悉,知道对方的性格和工作模式,作者和插画师之间达成了最大的谅解。不过,“冲撞”仍然时时会有。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,当插画师把分镜交给我时,由于画面语言太过充溢,已经完全没有文字存在的必要了,我当时盯着对面插画师的脑袋,有种把画稿砸过去的冲动。
从开始创作原创图画书到现在,已经有两年多,我觉得其中最难的,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摸索出一条自己的道路。开始酝酿创作这套书时,霸占国内图画书市场的几乎都是是欧美日图画书,国内的原创已有端倪,但还不太成气候,仍要积极探索。在这种创作环境下,保持住自己的信力,并且坚持探索,的确很不易。最令我欣喜的,莫过于看到成果,并且被真正的读者——小朋友——承认和喜爱。
图画书创作者一般都会觉得文图合一的创作是最理想形式。那是一种创作者自言自语的创作形式,更完整,但也相对封闭。而作者和插画师合作的方式,虽然冲撞多,灵感亦多,其实更具活力。我觉得图画书文字的最终成型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,有妥协也有坚持,最终融合进入画面的文字,每个字都是闪光的。
图文合作既相辅相成又互相博弈
(林旭茂)
涉足图画书创作对我来说实属意外,因为我当时就一门心思想着找份动画的工作。当时卢璐和大田(《小米游侠记》系列图书的发起人和监制)刚好到深圳出差,我们第一次见面,他们给我看了这个项目最早的一些资料以及构想,我们整整聊了一个下午,话题围绕着中国的传统民俗民艺、乡土教育、儿童美育……大概是我们都对乡土都怀有深深的情结和使命感,所以非常投缘。之后过了大半年,大田突然有一天联系我说,“我们的乡土绘本项目要动起来了,希望由你来主笔。”当时看了卢璐写的几个故事大纲,读完觉得非常有意思,所以也没怎么犹豫,简单的沟通后,收拾了行装就奔上海去了。
去了之后,我就后悔了,因为按照计划,我必须在一年的时间内画完对应12个月份合计12本绘本。漫说像我这种“无证经营”的菜鸟,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好在后来实际执行一本之后,大家也意识到了问题。于是后来周期都延长了,绘图的人手从第3本开始也逐渐增加,即便如此,通常前期的调研采风、剧本的讨论就会花掉大部分时间,留给绘画的时间还是非常紧张。但恰恰是在这种高压快节奏的创作里,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得到了快速的成长。
回望参与绘本绘图的这两三年,应该说是充满搞怪、欢笑、痛苦与感动的时光。一伙满腔热血的新手,从无到有,像做实验一样不断地摸索尝试,彼此渐臻成熟。一路的风景和感想也都无意间伴随着创作定格在了作品里,想想真是无比幸福的事。
图文匹配的过程既是相辅相成,又是在互相博弈角力中寻找平衡的。我参与了《小米游侠记》8本的制作,每一本的图文合作方式又都不大一样。像《菊花泉》是以文字为主导,画面严格按照文字分镜去绘制的。我和女侠(平时对插画作者刘旭爽的称呼)则是在《看戏》那本开始搭档的,在“冬至”这一命题范围内女侠给出一个打动大家的意象,然后以此为出发点图文同步去生发故事,最后故事呈现还是蛮感人的。图文矛盾冲击最激烈的应该是《救鹅记》,女侠跟我对这个故事的想象出入比较大,当画面完成,女侠几近崩溃,因为画面过分的表现主义挤兑掉了文字的发挥空间。后来《虎头将军》图文分工就尝试着先让文字单独完善后,交给画面这边独立转化成画面,完成后图文再放一起互相调整。
初见女侠,远远就能感受到一种凛冽的气场,不过合作下来发现其实她是个相当纯粹的人,对文字创作和生活有自己的笃信的信条,并且为之坚守。这里我想借海明威的半句话,送给女侠,权当共勉——这个世界如此美好,值得人们为之奋斗!
黄蓓佳
#作家
颜青
#插画家
合作作品
#《凯撒有了小妹妹》
我不会自以为是地干预画家的创作
(黄蓓佳)
我是习惯了写长篇作品的人,创作一本图画书对于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首先我必须压缩我自己的文字欲望,摒弃一切华美喧闹的词句,写得简洁再简洁,朴实再朴实。然后我要考虑画家的工作,尽量做到每一个长句都是一帧画面。短短的文字中,还得考虑这个故事对幼儿的认知有什么益处,对孩子的成长会带来什么,孩子读了这本图画书能够得到什么启发。总之是一百个不容易,不比我构思一部长篇来得省力。可是当我拿到成品书之后,看到我脑子里设想的画面被画家极好地表现出来,赋予了线条、色彩、温度、情趣,有了呼之欲出的鲜活,心里很惊奇,也很赞叹。甚至我文字中未能写出的很多细节,画家都替我想到了,在绘画中精细地、维妙维肖地表达出来了,就更加惊喜,也有许多对画家的感激。
把自己的文字作品交给画家去创作新作后,我会很放心,因为我相信我的责编有很好的鉴赏力,对作家和画家两方面都有了解,她们读过文字作品后,会根据作品的风格特点寻找最合适的画家。一般来说,我不是一个很自恋的人,对自己作品的后期加工基本不提要求。画家创作过程中,我没有跟画家本人见过面,我不懂绘画,对图画书没有多少认识,更不喜欢自以为是地去干涉别人的创作过程,这是对画家的不尊重。但是我们之间通过编辑交流。就一本图画书而言,这是作家和画家共同的创作成果。双方都要替对方着想。作家要在文字中给出画面,方便画家构思,少用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。画家既要揣磨好作家的创作初衷,更要超越作家,对文字做出自己的理解,在画面中形成自己的风格,还要在细节上让画面变得丰富,让小读者翻开书页后能够不断有所发现。就一本图画书而言,作家只是提供了一个文字的基础,更多更艰巨的工作是由画家来完成的。
创作前认为画家都是长发飘飘自由散漫的雅皮士,见到颜青之后,知道画家也有不同类型。比如颜青,我觉得他专心、沉默,有一点点冷峻,主意放在心里,爱惜自己的画笔。我想送给颜青的一句话是:跟你合作是一件很熨贴很舒适的事。
专业的绘画者都是文字细读的高手
(颜青)
谈起我与图画书的渊源,还得追溯到2000年在《东方娃娃》杂志当美术编辑的时候。当时市面上的图画书很少,而《东方娃娃》很有前瞻性地引进了一批国外的图画书,并投入大量精力,将这种对于我国读者来说还有些陌生的艺术形式积极推广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被图画书独特的表现力深深吸引住了。也是从那时起,我一边努力地协助杂志推广国外优秀图画书,一边自己开始尝试图画书的创作。
掐指一算,从那时到现在,已经有17年了。两年前,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文学室的编辑找到我,邀请我参与《凯撒有了小妹妹》的创作。黄蓓佳老师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作家,而苏少社则是我的工作单位,出版过相当数量的精品图画书。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知道,这注定是一部被寄予厚望的作品,需要我全力以赴。
一时间我觉得压力颇大。首先文稿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比较难画。整个绘本的主角是狗与主人,内容非常写实。比起一些可以随意变形的动物童话,或是以人物为主角的叙事作品,这种“动物+人+写实”的模式注定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和力气。而文稿本身又是“实中有虚”的,比如狗的表情、心理活动、与人的互动,这些都有“虚”的成分在里面。在画作中做到又“实”又“虚”,着实不易。
另一个困难是对主角边牧犬的处理。这是一种大型犬,而我虽然也养狗,但养的是小泰迪,对边牧这种狗陌生得很。我只有先找资料,研究边牧犬的各种表情、动作,跳起来是怎样、坐下来是什么造型,高兴时怎样和主人亲近、难过时表现在哪些动作上……通过前期的资料收集工作,对边牧有了大体上的了解,然后再在绘画中进行细化和想象。等我终于完成这个故事后,不但对边牧犬的认识达到了空前的高度,连路边跑过来的边牧犬我都要多看几眼,仿佛遇见了老朋友。
谈谈图画书创作中最有争议的文图合一和文图分开问题。《凯撒有了小妹妹》这本书的文字作者是黄蓓佳老师,美术作者是我,属于最典型的文图分开型图画书。但对创作者来说,文图从来就没有分开过,只是版式上的设计考虑不同而已。专业的绘画者都是文字细读的高手,不仅能看懂文字表面的东西,还能看到文字深处的情感和内蕴。同时,图画书也是绘画者的再创造。当一本图画书完成之后,作家提供的文字经过绘画者的演绎,其内涵往往变得更加丰厚。
常立
#作家
王登科
#插画家
合作作品
#《变来变去的小爬虫》
与插画家合作是一个充满惊喜的过程
(常立)
我是一个写童话的人,“神奇故事”系列是我创作的第一套图画书。图画书的创作与文字作品的创作当然有相似之处,但更有价值的部分在于两者的不同之处,它要求文字作者走出惯常的舒适区,用新的思维来看世界、写故事,因而,“神奇故事”于我而言是一次新鲜又神奇的尝试。
“神奇故事”的绘者是王登科老师。在创作这一系列图画书之前,我对王登科老师的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著名的书法家,在和王登科老师“打交道”后,发现他还是一个个性十足、自由不羁的画家,更是一个童心与侠骨兼备的大好人。我写的神奇故事系列都关涉到事物的起源(龙、货币与质量),而王登科老师的画作中正有一种莽莽苍苍的疏野辽阔,既是传统水墨,又有一种“在我的画作之前,世上从未有过别的画作”的新鲜,这种遍布于他画作中的自由自在的气息深深打动了我。
在创作这一系列图画书期间,我们的联系方式也颇有“神奇”的色彩——主要和画家通过微信远程联系。画家画好一幅画,就会拍照发在微信群里,我和编辑就会斗胆议论,画家就会择善而从,重新绘制,再拍照发微信……这个过程会一直循环下去,直到大家都满意为止。这是一个充满艰辛的过程,最艰难之处在于我和画家都是初次尝试图画书的创作,反反复复,断断续续,从开始创作到最后出版,历时3年有余;这也是一个充满惊喜的过程——画家在《魔术师的苹果》中贯注了“民国风”,在《好买卖》中选用了普通的A4打印纸来绘水墨画,在《变来变去的小爬虫》中勾勒出了又古怪又萌的“大怪物”……在这个磨合的过程中,我们加深了对彼此的理解,两个不同的人,一起完成了一件美好的事情——为孩子讲美好的故事(我用文字,而画家用图画)。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,所以如果能把故事讲得更好,修改文字或是图画都不妨,我十分乐于调整自己的文字,以使图画书整体变得更好。
画画是我怀念的一种方式
(王登科)
大概是2013年夏天,从微博上认识的作家朋友聂萧袤问我可否愿意画一些绘本给孩子们,那时我画画的兴致正浓,所以我几乎不假思索就满口承应了。接着他就把我介绍给著名作家常立(浙师大的教授、学者、儿童文学作家)、出版社编辑,并在微信的群中开始进入角色。编辑是导演、常立是剧务兼动作设计、我是演员,我们的系列绘本就从这《变来变去的小爬虫——龙的神奇故事》缘起。
从确定“小爬虫”“魔术师”“小男孩”“大魔王”的形象到情节设计,我们是渐渐进入佳境的,尤其是他们的鼓励和启发,让我逐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语言,而且愈来愈有兴趣,尤其是画到中间那幅“夜深人静的远山”时,使我想起了童年时住在姥姥家时的一些往事。是啊,其实我正是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向童年和故乡返回。纷至沓来的是风物与乡愁,是檐前的旧燕,是风中的院门,是牛羊猫狗,是落日村头。我一边画一边回忆着当年与它们邂逅的场景与细节……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3本绘本历时3年,其中专门创作的时间并不长,但它却是在我的人生辗转中完成的。2014年,我从辽宁来到北京工作,绘本的创作也间歇地停止。绘本创作记录了我人生中岁月的流转和无常,这些我笔下的人物和故事也平添了我生活里的乐趣。因为我不是职业画家,画画仅是我怀念的一种方式,所以才有了不一样的轻松。想想小时候我们的“小人书”如一束光,温暖且照亮了我漫漫的寒夜,并作为一种力量敦促和激昂了我人生的脚步和精神祈向。所以我也想把这束光反映和回馈给今天的孩子。这,也是我画绘本的初衷。也是我与常立的艺术携手、向童年致敬的一次粗浅尝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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